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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董卓宣布废帝起，五日之后的雒阳。
荀彧站在酒楼的最高楼阁处，抬头看向皇宫方向。
金碧辉煌的皇宫楼宇还是如十年前、五十年前、乃至百年前那般雄伟，但是已经分不清楼宇映射的光芒到底是晨阳还是落日。
“被遇相国召见入府邸畅谈了一番，耽搁了些时辰，所以让文若久等了，实乃吾之过也。”一声清亮的女子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明明是女子，但穿着蓝黑相间的男子长衫的曹操就出现在荀彧身后。
她手中拎着一壶酒，放下之后倒了一杯，对着荀彧说道：“文若要来一杯吗？”
荀彧摇了摇头，她非曹操这般好酒之人，而且来此地也不是为了饮酒。
曹操也不介意，抬首饮尽杯中酒之后，望向荀彧所看的方向，也不免感叹道：“黄昏下的宫中倒是真美，平日里早朝或是进宫见人，都不曾注意过啊。”
“早朝哪能见黄昏之景。”荀彧开口说道。
曹操停顿片刻，然后笑了笑：“这倒也是。”
“只是没想到这‘黄昏’来得如此之快。”曹操对着远方的皇宫微微一叹。
短短不到两个月，雒阳经历了太多事情。
昏了一辈子的先帝醒悟了三日，但却依然难改天命而驾崩，凶神被祸汉之人引来毁大半雒阳，何进十常侍才被诛又遭逢董卓，金人被毁其一大汉天命崩碎一缕，继任天子被废陈留王刘协登基。
“街道上还有不少灯彩便是三日前新帝登基后留下的，民众只知道皇帝换了新的，双眼在那皇袍与巡游龙椅之上，全然看不到头顶的落日余晖。”曹操坐在椅子上平静说道。
“百姓相信大汉将兴之兆。”荀彧说道，“他们不似诸侯或是我等世家，见到了瑞象便觉得生活有望。”
“那到现在，文若还是与百姓们一样，觉得‘大汉将兴’仍然是一个能实现的预言吗？”曹操问荀彧。
荀彧沉默起来。
“现在董卓把控朝政，换了新帝却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。”曹操摇头叹气。
“贼臣远比何进十常侍更为祸害。”
董卓是真正的独占朝堂，而且拥有实权与实际掌控领地的诸侯，这可比只能依附皇权的宦官要可怕不止十倍。
所以十常侍与何进时期，经常能看到反对之人。
到了如今的董卓，饶是袁绍，也难免被关入大牢，别的反对者更是被当众或是秘密处死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伸冤。
“有如此贼臣在，大汉怎么可能将兴，当是如落日般离去了。”
荀彧听此话沉默良久后，终于开口说道：“但也有袁绍这等人，敢违董卓之意，关外更是有不听董卓征召之诸侯。”
“本初姐先不说，文若难道觉得关外那些诸侯真的有心匡汉？”曹操倒了一杯酒，一边小酌一边摇头说道。
“都不过鼠辈耳，只想是粮仓里几斗米，却见不了承载粮仓的大地都将倾裂。”
以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，确实有些过分了。
“无论是不是有心，只要做出实际行动，那便是匡扶汉室。”荀彧开口说道，随后看向曹操。
“最近街坊与京城中都在传曹校尉与董卓来往密切，时常出入董卓府邸，参与董卓举办的宴会。”
“是有这件事。”曹操点头说道。
喝了一口酒之后，她回过神来，撩起挡住眼眉的发丝看向荀彧，露出了微笑：“难不成文若在这等我，就是为了此事？”
荀彧微微蹙眉：“袁绍至今还在牢狱之中，曹校尉明明有心报国，但为何却做这等事情？”
“本初姐在牢狱不会受什么酷刑，顶多被饿上几顿，董卓好歹要给袁家一点面子，中郎将之职要被撤下，而本初姐在家中的地位也会被排低。”曹操笑道。
“但这些都已经是过眼云烟，于她而言，名望才是最重要之物，本初姐也知道这点。”
“至于我为何一边骂着董卓，一边对其谄媚奉承。”曹操看向荀彧，“文若比本初姐还了解我，应当清楚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吧？”
沉吟片刻，本来荀彧只是猜测，如今曹操这般回答，她已经是心里确信面前这人，之所以对董卓谄媚奉承，目的不是为了高升与财富。
她痛恨董卓之心不比自己或是袁绍差，但不同于袁绍，曹操的解决办法很直接。
“你要……刺董？”荀彧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，只有她自己能听到，但是曹操只看她的口型就知道她说了什么。
也明白荀彧是懂自己的。
这不免让曹操很是高兴。
“天下能知我曹操的，文若算是其中一人，可惜另外一人还在河北斗那些庸人。”
荀彧皱起眉头，思索良久，随后关上窗户与门，看着依然在喝酒的曹操，她说道：“此事，太过危险，曹校尉仅靠自己，恐怕难以成功。”
“放心，我也不是那等莽夫，已经了解与准备妥当。”曹操起身，将酒壶中的最后一点酒饮尽。
她面色略带红润地看向荀彧，露出了一抹微笑：“文若静待我之佳音。”
荀彧望着曹操，心中又想起了刘昭青的背影。
那日何进借清君侧之名攻入皇宫的晚上，刘昭青一人去时的身影也是这么决然。
曹操与刘昭青有着不少共同点，都好诗赋，也都有宏伟志向。
后者已然建功立业，曹操也许正是因为受到了刘昭青的鼓舞，才会做出如此决定。
可，如果此事一旦成功，那虽会引起雒阳混乱，但同样，董卓之势力也会土崩瓦解，便也让朝廷能更好的收回失去的权力。
“此物也许能帮到曹校尉。”荀彧说着，从怀里拿出一个长匣子。
曹操接过之后一脸好奇：“帮到我？”
她不知道荀彧有什么东西能帮到自己的，但等到曹操打开之后，便是露出惊讶之色。
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，曹操放在手上感受着其锋利以及散发的阵阵冷恶之气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狰之角。”荀彧回答道。
“‘狰’……”曹操想起来，“那不是你与昭青在陈郡遇到的凶兽吗？”
荀彧点头：“狰兽为大凶之兽，其头颅之上的尖角不仅削铁如泥，而且因狰之恶息，还能不沾水火，一击致命。”
“此物也是赵忠交给昭青，然后昭青托付给我让我去处理，我便让人打造了此短剑，但……打造期间就发生了凶神之乱，昭青也回到了河北，所以此剑就一直在我身边代为保管。”
曹操拿着狰兽之角打造的短剑，看着其上的细细纹路，随后拿起一边的酒壶，只是用短剑轻轻一碰，酒壶之壶嘴便如纸般撕裂掉落，坠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响。
“好，好啊！”曹操双眼抖亮，双手托着手中的短剑：“有此神兵，我必取董贼之命！”
说完之后，曹操好好将短剑收起，然后看向荀彧：“对了，此事昭青知晓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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